三世扁鹊——窦材灸法思想

宋代医家窦材积大半生之心血，晚年撰成《扁鹊心书》，以擅用灸法为特点，其理论指导则为“保扶阳气”。

一、“阳气衰而起居乏”

窦材十分强调阳气在人体生理、病理中的重要位置。他继承了《内经》的有关思想，认为阳气的盛衰是人体生长衰老的标志，阳气的有无则是人生死存亡的关键。

《扁鹊心书》上卷《住世之法》云：“年四十,阳气衰而起居乏，五十体重，耳目不聪明矣，六十阳气大衰，阴痿，九窍不利，上实下虚，涕泣皆出矣。”把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出现的种种衰老现象与人体阳气的盛衰变化紧密联系起来。此说源于《素问•阴阳应象大论》而稍有改动。窦氏主要的改动是将《素问》原文中的“年四十，阴气自半”、“年六十，气大衰”改成“年四十，阳气衰”、“年六十，阳气大衰”。从人体总的生理机能来看，幼年时阳多阴少，表现为生机勃勃的“纯阳之体”；中年时，则阴阳各半,老年时阴多阳少，正如窦氏所云：“人至晚年，阳气衰，故手足不暖，下元虚惫，动作艰难。”因此，他的改动并没有违背《素问》的原旨，而是进一步从人体的机能状态阐明《素问》经文的本义。尽管有的注索将《素问》中“阴气自半”的“阴气”注释为“肾中之精气”，但从后世学术发展来看，这个“肾气”指的应是对机体各个脏腑组织器官起着推动、温煦作用的肾阳。窦材在下文云：“夫人之真元，乃一身之主宰。真气壮则人强，真气虚则人病，真气脱则人死。”这里的“真气”，与上文参照，他强调的更是肾中之“阳气”。窦氏深刻领会《素问》要旨，并加以发挥，认为阳气衰减则使人衰老，阳气虚损则使人致病，阳气消亡则使人毙命。故上卷《须识扶阳》中云：“盖人有一息气在则不死。气者，阳所生也。故阳气尽必死。”将死亡的根本原因归结为阳气的耗竭。

“要知保扶阳气为本”

由于窦材在生理、病理上重视人体的阳气，因此，在疾病的防治上就特别注重保扶人体阳气。在《扁鹊心书》上卷《须识扶阳》中云：“为医者，要知保扶阳气为本。”将保扶阳气”作为医生的主要指针。

从《扁鹊心书》的记载来看，窦材主要是通过艾灸来达到保扶阳气的目的。上卷《大病宜灸》云：“医之治病用灸，如做饭需薪。今人不能治大病，良由不知针艾故也。”其所云“大病”，均为急难危证，如中风、肿胀、久痢、小儿急慢惊风、喉痹等。又云：“若灸迟，真气已脱，虽灸亦无用矣。若能早灸，自然阳气不绝，性命坚牢。”可见，他倡导用灸的目的是为了保扶人体阳气。从该书内容上分析，以灸法保扶阳气主要体现在预防和治疗方面。

在预防方面，该书上卷《须识扶阳》云:“人于无病时，常灸关元、气海、命关、中脘，更服保元丹、保命延寿丹，虽未得长生，亦可保百余年寿矣。”并在《住世之法》中提出具体的保健灸法：“人至三十，可三年一灸脐下三百壮；五十，可二年一灸脐下三百壮；六十，可一年一灸脐下三百壮，令人长生不老。”他还记录了亲身体验，以说明这种灸法的效力。

在治疗方面，《扁鹊心书》记录了临床各科病证的灸法治疗，诸如伤寒、中风、水肿、心痛、肠痈、肠痔、产后虚劳、胎寒腹痛、带下、小儿午后潮热等等。从病性分析，包括了气虚、阳虚、阴虚、阴虚火旺的证候。如：“咳嗽病，因形寒饮冷，冰消肺气，灸天突穴五十壮若吐泻后，胃气大损，六脉沉细，四肢厥冷，乃真阳欲脱，灸中脘五十壮，关元三百壮，六脉复生，不灸则死也。”“虚劳，咳嗽潮热，咯血吐血，六脉弦紧，此乃肾气损而欲脱也。急灸关元三百壮，内服保元丹，可保性命。”“砂石淋，诸药不效，乃肾家虚火所凝也，灸关元三百壮。”上引诸证，窦氏均从扶助阳气的角度着手治疗，尤其是扶助肾阳，此与袓国医学“阴阳互根”的道理并行不悖。从治疗中，还可看出窦材的灸治特点。一为壮数特多，大多为百壮以上。窦氏云：“世俗用灸，不过三五十壮。殊不知去小疾则愈，驻命根则难。”他之所以能以灸法治愈危重病证，与灸壮多不无关系；一为喜用关元穴，此乃出于其保扶肾气的思想。书中《大病宜灸》云：“凡大病宜灸脐下五百壮，补接真气即此法也。”故该书上卷《窦材灸法》所涉及的50例灸治条文中，‘就有18条提到重灸关元穴；中、下卷百余种病例中，又有近50例是重灸关元穴治疗的，其目的是治病求本。

“忌用转下”，“禁戒寒凉”

窦氏注重保扶人体阳气，喜用温热疗法，对妄用攻下或寒凉之剂的做法持批评态度。他在《扁鹊心书》上卷中专设《忌用转下》和《禁戒寒凉》两篇，反复论证了妄用攻下或寒凉之剂对疾病预后的危害。如上卷《忌用转下》云：“占人立法，若狂言妄语、踰垣上屋诸大热证，亦要论其大便如何。数日不出者，有燥屎也，方下之。若大便如常，即不可下。今人于并无以上热证而亦概用寒凉转下，必欲尽去其热，吾不知将如何为生气？夫人身无热，则阳气尽矣。”《禁戒寒凉》云：“邪之中人，元气盛则能当之，乃以凉药冰脱，反泄元气，是助邪害主也。……若元气稍虚者，无不被凉药冰败而死。”此外，述在其他篇中举例说明不能妄用攻下寒凉之品。如云：“中年以上之人，口干舌燥，乃肾水不生津液也，灸关元三百壮。若误服凉药，必伤脾胃而死。”

综上所述，窦材强调“保扶阳气”的学术思想，同时反对妄用攻下与寒凉之剂，以从正反两方面论证“扶阳”的重要性。这一学术思想的形成，有下列几个因素：

一、地理环境窦材乃真定人（《中国分省医籍考》引光绪十年《畿辅通志》)。考真定为宋时府名，属河北西路，治所在今河北省正定县，地处我国华北地区，气候较冷。六淫伤人寒邪为多，易于损伤人体阳气，而致危笃。故《扁鹊心书》云：“盖热病属阳，阳邪易散易治，不死。冷病属阴，阴邪易伏，故令人不觉，久则变为虚寒，侵蚀藏府而死。”因此，认为扶助阳气显得尤其重要。

二、社会条件《扁鹊心书》刊行于绍兴十六年，即公元1146年。书中云：“今年过不踰，常虑身填沟壑。”可知其著书时已年逾七十。由此推算，窦材约生活于公元1076〜1146年，跨北宋、南宋两个时代。而宋代由于《和剂局方》的影响，温热药物盛行，窦材不可能不受其影响。

三、道家思想《扁鹊心书》引用道家的话说：“阳精若壮千年寿，阴气如强必毙伤”，“附气未消终是死，阳精若壮必长生”。可见，道家的理论对窦材的扶阳思想有深刻的影响。从他灸治的条文中亦可找到例证，如上文所述，他特别喜用关元穴，并多次提到“灸脐下xx壮”。关元、挤下均为丹田所在，而道家认为，丹田为先天之气汇聚之处，其养生方法之一，便是引气下行，气壮丹田，充实下元，以使身体壮实。窦材重用关元穴，注重保抉肾阳，与道家思想的影响不无关系。

当然，在科学领域中，一个学术思想的形成有其学科的延续性，窦材学术思想的形成亦是从《内经》发展而来的，形成了“保扶阳气”的理论，这一理论的形成和在针灸临床上的指导运用，为丰富灸法的理论作出了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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